編者按:現(xiàn)在說起馮驥才先生,所有人的印象里他都是一位優(yōu)秀的作家、文豪。但人們不知道的是年輕的馮驥才卻是一名業(yè)務(wù)員,為了生計,他強迫自己成為一個煙民。成為作家后,馮驥才卻保留了抽煙的習(xí)慣,在他的眼中寫作時頭頂?shù)臒熿F并非煙霧,而是千萬縷的靈感。就像李白必須酒后成詩一般,許多好詩都出自于李白的“醉語”。其實作家的成就和吸煙與否并無必然關(guān)系,不吸煙的作家也能出大作品,比如姚雪垠。
馮驥才先生在戒煙時多次曾說只有在戒煙的時候,才會感受到煙的厲害。步入老年,馮驥才戒煙了,那段戒煙的經(jīng)歷也成為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回憶,這段回憶有苦痛、有煎熬、但更多的是樂趣。古人常說頭懸梁、錐刺股來提升意志力做到想做的事。馮驥才在戒煙初始并不順利,和所有人一樣手中神不知鬼不覺就會拿起一支煙,這也曾經(jīng)一度讓想要戒煙的他頭疼不已,于是開始發(fā)揮自己的才思研究了很多戒煙辦法。他在想抽煙時會拿起一個沒有煙絲的煙斗,象征性上一口,這也時常引得朋友大笑,還在房間中故意擺一盒煙,如同臥薪嘗膽一般,但與勾踐不同的是這顆“膽”只可以看堅決不嘗。就是這樣每天和精神世界做著斗爭才有了沒有煙照樣可以寫作的馮驥才。
不得不說馮驥才先生的戒煙方法還是比較“時尚的”,現(xiàn)在人們戒煙的方法基本主要靠嘴里放點別的東西,比如口香糖等等。或者有的人會將香煙改為茶煙或電子煙作為過渡,但這些只是手段,最終還是要憑借自身的自律性和意志力。這篇《往事如煙》詳細(xì)講述了馮驥才先生與煙的愛恨糾纏。
往事如“煙”
從家族史的意義上說,抽煙沒有遺傳。雖然我父親抽煙,我也抽過煙,但在煙上我們沒有基因關(guān)系。我曾經(jīng)大抽其煙,我兒子卻絕不沾煙,兒子堅定地認(rèn)為不抽煙是一種文明。看來個人的煙史是一段絕對屬于自己的人生故事。
記得上小學(xué)時,我做肺部的X光透視檢查。醫(yī)生一看我肺部的影像,竟然朝我瞪大雙眼,那神氣好像發(fā)現(xiàn)了奇跡。他對我說:“你的肺簡直跟玻璃一樣,太干凈太透亮了。記住,孩子,長大可絕對不要吸煙!”
可是,后來步入艱難的社會。我從事仿制古畫的單位被“文革”的大錘擊碎。我必須為一家塑料印刷的小作坊跑業(yè)務(wù),天天像沿街乞討一樣,鉆進一家家工廠去尋找活計。而接洽業(yè)務(wù),打開局面,與對方溝通,先要敬上一支煙。煙是市井中一把打開對方大門的鑰匙。可最初我敬上煙時,卻只是看著對方抽,自己不抽。這樣反而倒有些尷尬。敬煙成了生硬的“送禮”。于是,我便硬著頭皮開始了抽煙的生涯。為了敬煙而吸煙。應(yīng)該說,我抽煙完全是被迫的。
兒時,那位醫(yī)生叮囑我的話,那句金玉良言,我至今未忘。但生活的警句常常被生活本身擊碎。因為現(xiàn)實總是至高無上的。甚至還會叫真理甘拜下風(fēng)。當(dāng)然,如果說起我對生活嚴(yán)酷性的體驗,這還只是九牛一毛呢!
古人以為詩人離不開酒,酒后的放縱會給詩人招來意外的靈感;今人以為作家的寫作離不開煙,看看他們寫作時腦袋頂上那紛紜繚繞的煙縷,多么像他們頭腦中翻滾的思緒啊。但這全是誤解!好的詩句都是在清明的頭腦中跳躍出來的;而“無煙作家”也一樣寫出大作品。
真正的煙民全都是無時不抽的。
他們閑時抽,忙時抽;舒服時抽,疲乏時抽……我們誤以為煙有消閑、解悶、鎮(zhèn)定、提神和助興的功能,其實不然。對于煙民來說,不過是這無時不伴隨著他們的小小的煙卷,參與了他們大大小小一切的人生苦樂罷了。
我至今記得父親挨整時,總躲在屋角不停地抽煙。那個濃煙包裹著的一動不動的蜷曲的身影,是我見到過的世間最愁苦的形象。煙,到底是消解了還是加重他的憂愁和抑郁?
父親抽了一輩子煙。抽得夠兇。他年輕時最愛抽英國老牌的“紅光”,后來專抽“恒大”。“文革”時發(fā)給他的生活費只夠吃飯,但他還是要擠出錢來,抽一種軍綠色封皮的最廉價的“戰(zhàn)斗牌”紙煙。如果偶爾得到一支“墨菊”“牡丹”,便像中了彩那樣,立刻眉開眼笑。這煙一直抽得他晚年患上了“肺氣腫”,肺葉成了筒形,呼吸很費力,才把煙扔掉。
十多年前,我抽得也兇,尤其是寫作中。我住在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寫長篇時,四五個作家擠在一間屋里,連寫作帶睡覺。我們?nèi)闊煛L焯彀研∥莩槌梢黄坪!;野咨窈竦脑茖屿o靜地浮在屋子中間。煙民之間全是有福同享。一人有煙大家抽,抽完這人抽那人。全抽完了,就趴在地上找煙頭。湊幾個煙頭,剝出煙絲,撕一條稿紙卷上,又是一支煙。
如今我已經(jīng)戒煙十年有余。屋內(nèi)煙消云散,一片清明,空氣里只有觀音竹細(xì)密的小葉散出的優(yōu)雅而高逸的氣息。至于架上的書,歷史的界線更顯分明;凡是發(fā)黃的書脊,全是我吸煙時代就立在書架上的;此后來者,則一律鮮明奪目,毫無污染。今天,我寫作時不再吸煙,思維一樣靈動如水,活潑而光亮。往往看到電視片中出現(xiàn)一位奮筆寫作的作家,一邊皺眉深思,一邊噴云吐霧,我會啞然失笑。并慶幸自己已然和這種糟糕的樣子永久地告別了。
一個邊兒磨毛的皮煙盒,一個老式的有機玻璃煙嘴,陳放在我的玻璃柜里,這是我生命的文物。但在它們成為文物之后,所證實的不僅僅是我做過煙民的履歷,它還會忽然鮮活地把昨天生活的某一個畫面喚醒,就像我上邊描述的那種種的細(xì)節(jié)和種種的滋味。
去年我去北歐,在愛爾蘭首都都柏林的一個小煙攤前,忽然一個圓形紅色的形象跳到眼中,我馬上認(rèn)出這是父親半個世紀(jì)前常抽的那種英國名牌煙“紅光”。一種十分特別和久違的親切感擁到我的身上,我馬上買了一盒。回津后,在父親祭日那天,用一束淡雅的花襯托著,將它放在父親的墓前。這一瞬竟叫我感到了父親在世一般的音容,很生動,很貼近。這真是奇妙的事!雖然我明明知道這煙曾經(jīng)有害于父親的身體,在父親活著的時候,我希望徹底撇掉它;但在父親離去后,我為什么又把它十分珍惜地自萬里之外捧了回來?
我明白了,這煙其實早已經(jīng)是父親生命的一部分。
篤行致遠(yuǎn) 2024中國煙草行業(yè)發(fā)展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