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煙，跟那些大城市不一樣。這里沒人在乎什么"輕煙危害小"的玩意兒，也不講究什么高檔煙盒。一根煙的好壞，全憑嘴上那股勁兒說話。"這煙夠味"是最高評價，什么"淡""清香"在這兒都不吃香。

早上去菜市場，攤位旁的塑料凳上坐滿了等媳婦買菜的男人們。煙盒往桌上一放，誰都能隨手抽一支，這是不言而喻的規矩。沒有煙的男人主動買包，放在那兒，算是交了"入場費"。煙霧中交換的不是什么大道理，就是昨晚誰家打麻將贏了多少，縣里那個領導又換新車了之類的家常話。

"借個火？"這三個字在縣城里比"您好"還管用。兩個陌生人因為這句話搭上話，然后一支煙的功夫，能從天氣聊到今年的莊稼收成。煙，就是咱們縣城男人之間最好的社交粘合劑。

工廠午休，食堂后面的水泥平臺是"煙民專區"。師傅們蹲在那里，煙灰彈在腳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灰色圓點。沒有人會嫌棄誰的煙不好，能抽就行。年輕工人剛發了工資，買了包"中華"，遞給師傅時那種得意勁兒，比起大老板也差不了多少。師傅接過去，也不客氣，但心里那個美啊，這徒弟有出息，懂事。

晚上小區門口的煙酒店，是縣城男人的"俱樂部"。王老板的店不大，卻擺了兩張塑料桌椅。買煙的人往往會在那兒坐下來，順便點上一支。誰家有喜事，來買煙的時候總會多帶兩瓶散啤，招呼大家伙兒喝一口。"閨女考上大學了"，"兒子要結婚了"，"孫子滿月了"，理由千千萬，但都是托著煙酒來分享的喜悅。

那個角落的李大爺，每天晚上準時出現，手捧一杯散啤，點上一支最便宜的享受著這一天最后的愜意，煙對李大爺來說，早就不只是尼古丁那點事了，它是習慣，是儀式，是每天生活中那個最熟悉的老朋友。

夜深了，街上人少了。小飯館門前，幾個男人吃完燒烤，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臨走前，不約而同地掏出煙來，再點上一支。煙頭在黑夜中一明一滅，像是在提醒他們：忙碌的一天結束了，該回家了。

冬天的早晨，公交站臺上，大家哈著白氣等車。有人摸出煙來，剛要點，看見旁邊的大媽皺眉，又默默放回口袋。這時站臺另一頭的中年人朝他招手："兄弟，過來這邊抽！"兩個不相識的人，因為一支煙而站到了一起，在寒風中相視一笑。

煙，在縣城里，不只是煙草和紙。它是一種語言，一種默契，一種屬于普通人的小小儀式。當你看到一個男人掏出皺巴巴的煙盒，熟練地磕出一支，點燃后那滿足的表情，你就明白了——這不只是在吸煙，這是一種歸屬感，是縣城男人之間最樸實無華的認同。